如何讓這場龍捲風吹進更多人的心中?《綠野仙蹤》中文版音樂劇
編曲做了加強角色辨識度的處理,選角和演員表演暗藏多元性別訊息,舞台裝置呈現出百老匯等級的設計質感,大場面舞蹈動作設計,以及多達九十套的服裝造型,在在顯示了團隊的野心,也展現出台灣劇場工作者的實力,達成了其他台製音樂劇因為劇本題材、製作規模、經費限制而難以做出的成品。
文 桂尚琳(特約評論人)
《綠野仙蹤》這場源於美國堪薩斯州,席捲世界各地流行/酷兒文化與兒童教育,影響持續至今的龍捲風,今年透過 AMcreative 安徒生和莫札特的創意團隊,向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取得版權,翻成中文版來到了台灣觀眾面前。
看完整齣劇之後,首先想給予製作與團隊高度肯定。編曲做了加強角色辨識度的處理,選角和演員表演暗藏多元性別訊息,舞台裝置呈現出百老匯等級的設計質感,大場面舞蹈動作設計,以及多達九十套的服裝造型,在在顯示團隊野心,也展現出台灣劇場工作者的實力,達成了其他台製音樂劇因為劇本題材、製作規模、經費限制而難以做出的成品。製作人在演出後真性情表示,作品如果要回本,至少要再連演五年。
然在謝幕盡情給予掌聲回報團隊辛苦之餘,不禁思考團隊的行銷操作,要怎麼能夠穿透目前主打的親子市場,讓本來就設計給不同族群看的演出內容,得以傳遞給其他觀眾族群?而在各式各樣原創音樂劇、版權劇、長銷劇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後疫情時代,這個作品可以怎麼說服已經熟知劇情的觀眾走進劇場欣賞?
在傷神之前,先讓我們將目光轉回到場上演出。
這次的表演率先抓住我的目光的,是北方好女巫(李梓揚飾)與西方壞女巫(高華麗飾)的演員選擇與服裝造型。兩位女巫都由男子扮演,西方壞女巫華麗皮革感的黑色緊身裝與高跟長靴,加上北方好女巫粉紅假髮與彩虹戲服,讓人直接聯想到酷兒文化的敢曝(camp)美學。此對稱的選角與造型安排,既不會讓觀眾質疑為何女巫是由男子扮演,又暗渡了多元性別的訊息在內,是對《綠野仙蹤》象徵的彩虹文化非常巧妙的致敬。
音樂設計將桃樂絲走上黃磚路之後遇見稻草人、鐵皮人、以及膽小獅,那首重複三次,膾炙人口的〈If I Only had a Brain/Heart/the Nerve〉,做了編曲上的調整:稻草人維持跟原版相同的古典風格編曲;鐵皮人段落加入電子敲擊質地的音色,還穿插了一小段Rap;膽小獅的部分,則融合強烈金屬樂風格。這樣的編曲不僅在視覺上呈現三個角色差異,在聽覺上也能做出區隔。除此之外,西方壞女巫陣營出場的段落,使用了voguing的音樂搭配編舞,再度將作品與酷兒文化作出呼應,若觀眾能看懂將會是非常討喜的設計。
歌詞上,可以看出文本轉譯在翻譯精闢與流暢度之間做了非常大的努力,某些在地化的語言使用也讓人會心一笑,但無奈部分歌曲會出現拍子乘載過多文字,導致歌詞有些模糊不清的狀況。好在《綠野仙蹤》的故事本就簡單易懂,加上歌唱段落皆有字幕機輔佐,就算不能字字聽懂也不影響劇情理解。
舞蹈場面的處理可圈可點。很難得看到台製音樂劇中,舞蹈功能不僅是華麗的場面展示,而是推動劇情的重要元素。這應是原先文本創作就已埋下的設計,很值得台灣創作者參考。
至於舞台設計,奧茲國的大門與奧茲魔法師巨大的綠色臉龐,向來是此劇一大看頭,台版製作的確也做出自己獨特風格,個人十分喜愛。但也不禁想問,在這個中文版本製作中,為何部分舞台製作物的標示仍然是英文(比如黃磚路的「This Way」標示)?雖說這提問可能稍嫌吹毛求疵,不過這樣的混搭情況也常見於其他台製版權劇中,不單是舞台道具標示,最常見的應是台詞的使用,發生時會微微抽離劇中創造的時空,並再一次感受到台製翻譯作品中語言混雜使用的狀況。
最後最後,在恭喜團隊完成精彩製作之餘,必須再次提問:在好評加演也不一定能締造票房佳績的後疫情時代,這陣從太平洋彼岸襲來的龍捲風,究竟能怎麼刮進更多台灣觀眾的心中?